6.
一周后的早晨,阴雾弥漫,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偷袭的好时节。
赫特和几个自告奋勇侦察的士兵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太多,他们就像南蛮的野猫那样昼出夜伏,在战团唯一的地图上圈出了好几个维嘉拉德的据点,侦察塔和中转站的位置,也是这一操作,才让战团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是那么强大,强大到几乎占有着一个小小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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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维嘉拉德的侦察兵也发现了他们,所以没有时间再可以用来等待,齐瑟认为今天就得开拨,战团已经没有退路了。
“作战前记得将腰板挺直,这样你才能发的出力,双腿重心保持,还要记得听长官和老兵的话,请诸位保持纪律,不要胆怯!”
科伦特挥舞着手中的武装剑,看着将装备堆砌在辎重车上的众人,心底里由衷地感到高兴。
齐瑟在这几天在战团里协助埃尔训练战阵和基础战术动作,私底下还借用了兹班的双手剑教会了科伦特很多不同的剑术招数,有先发制人的“牛势”,锋芒毕露的“贵妇势”,自然还有藏锋的“短点势”等等等等。虽然这些千奇百怪的名称让科伦特眼花缭乱,但最令科伦特高兴的是,齐瑟称赞科伦特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学生,如果不出意外,能坚持在三个月内持之以恒的训练,他一定会大有长进。
从营火那盹端来还冒着热气的炖菜青豆,用私盐腌的风干肉,削尖的毛竹,御寒用的风衣和弓矢,还有那杆擦的干干净净的旗子,战团如今可谓是应有尽有。
“老大的仇我们是报定了,我决定先将这个傻逼维嘉拉德一剑封喉,接着是把天杀的爵士大卸八块!”
“嘿哟科伦特,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平日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你今天能说出这样义愤填膺的话来。”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先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吧哈哈哈,阿斯康德。”
“哈哈哈,久违的互相挖苦的感觉真不错,上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回你了呢?”
“我?我早该死了,我甚至就不该在我那赌鬼父亲那出生!只不过我现在还活着罢了!”
清晨的风微微凉,两人尬笑了一下,便披上披风出征。
埃尔,兹班,哈默和科伦特带领的40多个混编士兵是这次作战的主力,他们负责守在辎重车旁依靠地形优势阻拦敌人,趁着早晨烟雾还未散去,赶忙来到之前爵士驻军的地方做好防御准备,空气虽然静谧,但是扑面而来的紧张感死死地卡在他们的嗓子眼上,差点让人无法呼吸。
“他们来了!”
早晨的迷雾出乎意料地还未散尽,敌人便已迫不及待地往山上攻上来,茂密的树林和四处柳絮飘飞的环境成为了防御战极佳的地点,辎重车被分配到各个上山的重要道路,战团的士兵们几人一组依险防守,一次次将敌人散碎,零星的攻势化解干净。
“就看他们的了,兹班,我希望他们能成功。”
“说什么蠢话呢科伦特,他们一定会......快!你的左下方有一个敌人!”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座村庄里,齐瑟花费重金让当地的村长在村子中心点起一把大火---这村子实际上受控于维嘉拉德,齐瑟心想这里失火一定会吸引他们的注意。
赫特,维德,艾欧三人则带着剩下的20人和当地一些受雇的民兵沿着林间小道前进,他们趁着维嘉拉德的大部队出动,伺机夺取了沿途好几个哨塔和定居点,给敌人造成了意想不到的袭击。
“快驱赶那些围观的农民,我们在执行重要的任务,不是在表演!”
英俊的艾欧身上原本蒙尘的纹章在洗干净后显得格外亮眼,那是红底加上金黄的玫瑰花纹样。他和他骑着的那匹使用镀铜马具的高头大马在这片盛开着繁花的草地上狂奔也吸引了不少附近村落和路上的民众驻足停望,他们给战团点燃一个又一个的维嘉拉德的哨塔的行为鼓掌助威,甚至还有原本为贵族演奏的吟游乐队也跟在他们队伍的后面不停地说要为他们免费谱写新的诗篇。
“我真高兴,我们竟然如此顺利,这样下去,不用到中午,我们就能重创敌人!”
阿斯康德兴高采烈地露出他的大门牙,他就像一个浪子,任由身下的马匹在鲜花盛开的地面上驰骋,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那英气逼人的艾欧。
‘该死的这小子真帅,帅的老子都有点喜欢了。’
阿斯康德看得有点痴痴地入神,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咧着嘴大笑时,艾欧和其他人已经在他前头甩开他很远了,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仿佛有一团黑影在移动。
“等等我,等等我艾欧!”
阿斯康德策马往前赶去,他和陪伴他多年的驮马一起,穿过拦在路上凑热闹的人群,穿过满载小丑和演员的表演车队,最后穿过抬着竹枪整齐有序行进的战团,来到艾欧面前。
“看!”
晨间令人厌烦的雾气终于消退,本应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空无一人的半山坡,此时却驻扎了一只等待他们等待地望眼欲穿的部队在此处,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正在虎视眈眈寻找猎物中的维嘉拉德。
战团的士兵停了下来,他们很清楚的看见,头顶上那个拿着那把鹿皮手柄配上混是尖刺的三头连枷,头上带着尖顶单体盔带护面,身上穿着厚重的护甲带罩袍,正盯着他们的维嘉拉德的笑容很是灿烂。
“敌人的攻势怎么越来越弱了?刚才还有好几个人上来,现在就只剩下零星的投掷物了。”
科伦特正打算搜刮一些敌人的尸体,他很顺手的用小刀割下敌人尸体的耳朵,还拔下他们死死握住的武器和财宝,不紧不慢地将它们一袋袋装到用于防守的辎重车里。
“我们上当了!速速把车子带走,我们下去支援!”
埃尔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他慌忙地指着士兵们周围的辎重车和散落的武器,拿起科伦特脖子上挂着的号角便吹,号角声在一时间响彻山林。
维嘉拉德的骑兵像一堵墙一样竖立在半山坡上,他们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是他们昂首挺胸,高举着手中的长矛,率领着后面的步兵从上往下冲来。
“将短的竹枪插在地上,长的就按照平时训练那样来!”
当初提出长枪阵的维德现在成了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平时蹲在一旁自说自话,吹口哨玩皮绳,不显山露水的他今天却斗志昂扬,犹如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鸟般,自信满满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排兵布阵。
“敌人的骑兵会像撞在木桩子上一样钉死在上面,我说的。”
维德拍了拍胸脯,他站在第一排,也跟着其他半信半疑的士兵端起一人半长的竹枪,眼里全是兴奋和自信,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已经听到了敌人人仰马翻时的惨叫声,于是阿斯康德抱着试试的态度,也没有阻止他。
“好,我支持你,我期待着。”
‘来了....来了....要来了!’
战团的士兵看着敌人的骑兵义无反顾从山上冲向自己,虽然手上握着长枪,手脚却仍还是不自主地发着抖。
“稳住!”
骑兵席卷烟尘从山上冲来,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即便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也会感到害怕并抛下武器逃走。
“稳住,稳住!”
骑兵也将长枪摆出骑枪冲锋的架势像墙一样袭来。马蹄声已经渐渐听不清节奏,只剩下咚咚咚那样敲鼓的声音,维德不敢扭头看,但他知道又有好几个人逃走。
“别慌!只要他们冲上来,一切都会解决!”
最终现实给了维德当头一棒,敌人的骑兵并没有完全直直地奔来,当他们靠近战阵时,维德才意识到敌人并不是冲锋,而是袭扰,可是已经迟了---敌人手中的长矛原来是一杆杆致命的标枪,它们被抛出时的每一条美丽的弧线,都代表着一个战团士兵鲜活的性命被夺走。
“不能白白送命,进攻,进攻,用长枪限制他们!”
“别随便离开阵地,战争中牺牲是必要的,要保持纪律!维德!”
阿斯康德拼了命想要阻止向前冲的士兵,可好几个老兵为了搏命早已抛弃阵型跑出庇佑着他们的竹枪林并冲上前去。
“危险!”
“维德..!”
这时,一发标枪笔直贯穿了失去老兵盾牌保护的维德的身体,而被推开在地摔得满身是泥的阿斯康德则不顾一切地赶忙从地上爬起。
维德想要把标枪从身躯上拔出,可阿斯康德阻止了他。
“别拔出来!不能再扩大伤口。”
“好,我不拔.....我命令你们撤退....这是我的战术失误,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
“你在说什么?我背你起来,快走!只要能撤出去,倒还有机会!”
阿斯康德还想扶维德站起,可维德口吐鲜血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我走不动了...咳咳.....你们有父母,还有在意的人,可我没有,你们比我有价值的多,我要走了,不要挂念我。”
“傻小子,坚持住啊,你是团队里的一把尖刀,没有人不在乎你啊!”
“哈哈,你说的对,就当是给我一个报答团长的机会吧,告诉他,我早就知道我自己这把剑的结局.....”
阿斯康德的腿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随之脱力倒地,他看着维德那坚毅但逐渐呆滞的眼神,身上竟感到有些胆寒。
‘安息吧。’
阿斯康德最终还是伸出手,把维德的眼睛闭上了。他转身不过十秒,几十双马蹄便把维德吞噬。
“别愣着,我们快点护送其他人撤离!”
阿斯康德猛地看向艾欧,却发现他已经戴好了头盔。下一刻他就骑着马冲向敌人,那英姿飒爽的身影迫使本来定在阵内的阿斯康德也跟着提枪上马。可竹子做的长枪实在过于沉重和脆弱,犹如昙花一现般,为了搏命而冲出去的几个士兵只在戳倒了一个骑手的马后便被一枪又一枪刺穿了胸膛,手里的竹枪也被折断成几节,成为了他们沾满鲜血的身躯上的丧衣。即便艾欧和阿斯康德奋力反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悲痛的事实发生而无法阻止。
“看这边,看这边!”
好几只弩箭突然向阿斯康德等人所处的战场飞来,击伤了好几个敌人。
“科伦特!赶紧突围,他们没事,我们还有救!”
阿斯康德像是看到了救星般,率领着其他士兵向另一边的山上撤退,可艾欧仍在奋力的砍杀,他挥舞着手上的长剑骑着马来回冲刺。
艾欧跟敌人的骑兵,步兵做着殊死斗争,身上金红的罩袍早已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有几次几乎要从他的肩膀下滑下去,敌人的剑和长矛攻击虽然被他身上的护甲挡住了,但他无疑正处于极度危险中。
“别拦着我!维德为了我而死,艾欧不能也死!”
阿斯康德被隔绝在人墙之外,他想要冲进去把艾欧和剩下的民兵队救出来,可埃尔和哈默一把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
“你也知道牺牲是必要的吧,要做好取舍!况且艾欧骑着战马,有什么问题都能从战阵中突出来,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去你大爷的,死崽子.....”
他心想,他从来没有忘记战场上的法则,也许只是刚才脑子一热,被幻觉冲昏了头脑罢了,但他站在辎重车后,仍心心念念地望着被默认为“殿后”的民兵队和艾欧的方向,随着他踮起脚尖,看见艾欧背上那杆代表他家族的旗子仍未倒下后,才终于暂时安下了心。
“维德......”
阿斯康德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维嘉拉德很快分了兵,他将一部分步兵和骑兵留在原地准备歼灭死守原地的民兵团,自己则带着另一波人迅速冲破了第二条战线,逼迫着尚未站得住脚的战团主力往山上继续撤退。
“退退退!”
“敌人想要将我们和艾欧他们分隔开,然后分而击之吗?”
阿斯康德奋力地拉着一台辎重车往山上走,从早上到现在,战线已经被突破,转变了好几次位置,他不得不从宝贵的战斗位置下被换下,代替一些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拉起车来,科伦特则在一旁拿着弩掩护他往山上走。
“怎么秋天还没到怎么就下雪了,科伦特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这些是柳絮,是现在这个时节会飘的玩意儿。等等,阿斯康德,你不要拉车了,你赶紧去通知其他人准备反击!”
“我没有听错吧,我们反击?我们要怎么反击?”
“快去,我要点燃这片树林,用火把敌人逼下山去!”
科伦特从车里掏出来一对火绒和燧石,抬手就要点火,阿斯康德阻滞不及,吓得赶忙丢下辎重车,一溜烟跑去通知其他人。
就在此刻,像雪花铺满地面般的柳絮一下子就被点燃起来,像是站在岸上往潭中投入一颗石头子一般,火焰一圈接一圈往外溜去,越滚越大,越滚越快,甚至追上了奔跑中的阿斯康德,追上了天空中其他的柳絮和树叶,最终火红色像海浪涛涛般的波纹顺着风向蔓延到了树林中的每一棵树上。
于此同时,山下不知情的敌人仍在不断追逐,他们像是潜伏在森林中的野狼一样,成群结队的想要将战团以及整车整车的战利品收入囊中。他们迎着山间的清风在林间的小道上穿行,一边抢夺着地面上那些被遗漏丢弃的杂物,一边试图拦截住战团的撤退。紧张的情况逼迫双方互相使出压箱底的投射武器,不一会那些高大的树木上就插满了标枪和弩箭。
“咳咳,怎么有烟?”
“别放过他们!”
越往前走,森林的前路也渐渐的越来越不可见,滚滚黑烟笼罩了整片天空,天空也下起了闷雷,一团又一团火焰从黑暗中涌出,那些火焰跟随着突然从林中冲出的战团勇士。敌人仔细地望去,只能看见装备充足的勇士们怒吼着越过树林间的重重障碍,猛虎下山般地往山下冲来,即便是致命的箭雨也仿佛不能停止他们的脚步丝毫,因为在他们的背后是更加凶猛的野兽在追逐着他们,那野兽是大自然的愤怒,是代表这片树林的生命的奏乐的最终章。
“杀啊!”
不少敌人慌乱地想要组成战阵,可阿斯康德等人连跳带滚早已翻越到他们面前,一团人犹如神兵天降,在一瞬间截断了林间狭小拥挤的道路,把敌人吓了一跳,最先从地上站起来的是阿斯康德,他抬手一枪将一个敌人扫倒,转身一刺又正中另一个敌人的眉心,有个敌人想要从背后偷袭他,可兹班却用他手上的布兰德战剑轻盈迅速地偏移了敌人的攻击。敌人虽然紧紧将武器护在胸前,可双方剑与剑之间的缠斗在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当敌人见状不妙想要撤离时,又被后面赶来的布鲁射中一箭,脱力倒地成了俘虏。
哈默更是英勇,在一众矮小的敌人面前他就像是一个浑身用钢铁铸成的巨人,他手里握着的双手锤力大无穷,那些想突破道路而冲上去的敌人不是被一锤掀翻下了山就是当场毙命。
其他士兵也互相团结协作,拿盾牌的顶在前头为后方士兵创造机会,拿长柄武器的跟在后面给予敌人压制,远程射手则蹲在最安全的地方静静的猎杀敌人,一切都像理所应当般地安排得妥妥当当,此刻攻守易势,猎人变成了猎物,猎物却成了猎人。
“敌人就这样?跟我多年前遇到的那些还差得远呢。”
“兹班,别废话了!”
“别跑,稳住战线,违令者斩!
逆风带来的滚滚浓烟和着火的道路最终迫使敌人在战团的驱赶下败下山来,他们魂飞胆破,连跑带摔,与此同时不少人也忽视了命令,而且几乎无力再战。这样的情况让本来感觉无聊的维嘉拉德十分意外,他只能尽量稳住回防的士兵,可战团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在他发号施令的一瞬间,又是一阵号角声从林间传来,只不过比上次更加尖锐,更加洪亮,并且在山间久久回荡不绝。
维嘉拉德心里难得地感受到惊慌,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并带上厚重的头盔,手上拔出武器指挥麾下部队仓促应战。
‘遇到对手了,真是有趣。’
一轮又一轮的标枪从高处往下飞去,跟在后头的是弩箭破空发出的响声和士兵们的喊叫,最后是战团的士兵从高坡上往下冲来的身影,他们正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我要停不住脚步了!”
“别停,就这样一口气冲下去,撞开他们的阵线!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维嘉拉德的士兵与战团的士兵最终厮杀在了一起,长长的竹枪紧密排列在一起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效果,战团的长枪手和拿连枷的突破人员居高临下压制并击破了盾墙好几处的防守,让其他士兵有机可乘直击维嘉拉德的中军。
烟尘慢慢往山下吹来,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咳嗽,甚至晕倒。维嘉拉德清楚,在这种环境下什么战术都是徒劳的。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战术无用,那就莽一波!他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甩起武器,一下就绕过盾牌砸碎了一个莽夫的头盖骨,他和他的贴身卫兵组成盾阵,将最大的劣势全部让给了他们的对手。战团的好几次进攻都被维嘉拉德赶了回去。整个战线便由此僵持不前,陷入了残酷的相持战。
“把他们往山上推!”
“射击,射击,不要停!”
在半山腰战场上的人们的背后,山林正哀嚎般的燃烧着,居住在山下与否和途经这里的民众都纷纷驻足观看,那些乘着大厢车的杂耍者和戏剧家更是兴奋,随手拿起画笔或是羽毛笔要记录下这一惊人的瞬间。
“叔叔,这就是长辈们说的战争吗,打得可真是激烈,让人热血沸腾!”
“小伙子,你说得对。这样的场景上一次见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真是看的我也手痒痒了!”
人们怀着兴奋和惊讶的心情来观看这场战斗,就好像在看角斗场里的竞技而不是腥风血雨的战场上的搏杀。
后来有评论是这样描述这一天的:
吞噬人的烈焰席卷整个山川,闪闪发光的武器交锋碰撞,发生在神明看来连蝼蚁间冲突都算不上的战场,但战士为生命为金钱奋勇搏斗的嘶喊声却震天动地,就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更有诗歌说:
一朝雷霆起蛰龙,战火林山满炬红,不知谁是封侯骨,长眠人间天地动。
‘维嘉拉德,去死吧!’
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科伦特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顺风口,他蹲下,拿起上弩器用力往后一拉,然后再将箭搭在弦上,让最后的端起瞄准一气呵成。
“支援!快来支援!”
眼看维嘉拉德就在自己的瞄准范围之内,科伦特正要扣动扳机,可这时一个尖锐的喊声却从山坡下传来,惊动了他,让那一箭跟目标擦肩而过。
‘可恶!’
他气愤地扭过头去,却认出来那是艾欧的声音!
“我的骑兵好小伙们回来了!这回那些毛头小子可算要尝尝苦头了。”
维嘉拉德转头看向在山坡下追逐着艾欧的骑兵说。
阿斯康德一听到这个声音也下意识把头远远的伸去,他终于知道这个英俊的少年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打动了他的心弦,他想:‘也许这就是老男人的直觉?’
‘真该死,我该早点看出来的。’
阿斯康德再也不顾周围人的劝阻,夺马提起长枪便去。
艾欧此刻不再是英俊的少年,而是英气的少女,她骑着战马在长满繁花的地面上浴血奋战,及腰的长发像披风一样在背后飞翔。她身后有近十个骑兵在追逐着并不停的围殴堵截,但是他们却只是袭扰而不攻击。他们一直哈哈大笑,像是在戏耍她,科伦特甚至能想象出那些骑兵的面甲下猥琐的笑容。艾欧身上金红色的罩袍已经近乎消失不见,只剩下腹部到下摆的一部分仍挂在皮链混合制作而成的盔甲上随风飘荡,手里的长剑和盾牌也豁开了好几个口子,但艾欧仍是一边砥砺抵挡敌人的攻击,一边朝着科伦特这边呼喊。
“我的直觉,我的直觉是对的!’
赫特很神气的说,可一旁的科伦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干掉维嘉拉德。
“停一停,所有人都停一停!”
远处又有一小队骑兵在这一瞬间从不属于维嘉拉德也不属于战团方向的远方赶来,在队伍之中,一个年轻的黄毛小子憋红了脸吹起号角,在小子旁边的一个大叔在用力敲鼓,而领头的独眼龙士兵双手高举着深紫色的华丽旗帜向他们呼喊,这些噪声打破了战场上的号令和行军节奏,也拦住了从山下冲来的维嘉拉德的骑兵,这得以让阿斯康德奋力把艾欧救了回来。
被吓了一跳,端起弩正欲向来人射击的科伦特看的很清楚,来人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巨大的双头雄鹰。
‘这是帝国的国徽!’
“我以帝国一级勋章持有者,特别地形勘探员,荣誉军旗授勋者的名义命令你们停下这场作战,这一场作战违反了帝国宪章第一章第一条国境内内战禁止这一法令,想要活命的请立刻交出手中武器并去往最近的城堡等待审判官审判!”
“你们是我最近几年第二次看到的非法战争,这可真是活久见了!”
科伦特虽然没有听说过帝国宪章,也没有听说过所谓帝国勋章和什么什么勘探员是什么来头,但是他意识到了严重性并且从战阵中走了出去。那杆银边金线紫底双头鹰的旗帜代表着帝国,它出现在哪里,那帝国的军队就会出现在哪里。从十年前家庭的变故开始,科伦特便不再敢对帝国的这面旗帜说个“不”字。
果不其然,爵士的旗帜在那条聚集了民众的小道上逐渐露出了身影,而战斗同时也在双方的号角声中戛然而止。双方手握武器的士兵们都狼藉不堪,他们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没有死去,却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刚才想要夺取自己生命的对方。这时,维嘉拉德终于从战阵中缓缓走出,他甩了甩头,卸下了面甲,意犹未尽地对那个独眼龙提问:
“咳咳....以真神的名义,我们如何能相信你的话?”
“就凭借这一张低地南部军区长官专门签署的命令!当然,还有我们身后即将赶来的爵士的部队!”
独眼龙拿起放在马鞍一侧的口袋中的一份纸对维嘉拉德吼道,科伦特本想走过去瞄一眼,但纸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晦涩难懂的字,有不少字都是他不懂的。
‘无法庭......理由......正当.......审判......私人领土.......作战......禁止。......官复原职?’
那一队下马的士兵用武力命令科伦特等人放下武器,科伦特虽不情愿,但在十几个重甲武士的包围下他也只能无能愤怒般的盯着维嘉拉德,自然的,这也只能换来维嘉拉德一个不屑的一笑。
在听到了从村庄赶来的传令兵的消息后,维嘉拉德命令手下将缴获的战利品和俘虏的士兵扔出来交还给科伦特,其中有一个是奄奄一息的齐瑟,正被他用齐瑟自己的宝剑指着。
“我不是劫匪,可能算是军阀。你叫科伦特是吧,我不知道拜恩使你,使这个臭老头对我有什么误解。按道理来说,你和我都被爵士所害,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尽管我不愿意,但事实如此,我不得不放下我尊贵的头衔,将你们烧毁我领地上的村庄和意图谋害我这两件事当作看不见。”
“你有什么尊贵的头衔?你带人袭击了齐瑟的村庄,你手下的军队杀死了我的兄弟,难道你不就是一个祸害一方的军阀?”
科伦特气愤地说。
“咳咳...该死的烟可真呛。你还太年轻,小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你一个人绝对不是爵士的对手。实话说,我很欣赏你,我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野的对手了,如果你愿意联手,我们倒还有机会干掉爵士。”
看科伦特不回答,维嘉拉德便转过身去,他望向那正怒发冲冠,吞云吐雾的山坡说。
“咳咳....可惜了这一片好林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扔下宝剑,转身看着爵士前来的方向,不慌不忙地指挥几个骑兵去拦住爵士的先头部队,试图带领其他人回到另一边的山的营寨里去。
在肃杀的战场背后,阿斯康德单膝跪在繁花草地上,在艾欧面前用真挚的语气说:
“我的女士,您的英勇就像树林里的野猪,您的英勇就像翱翔在天空的秃鹰,我的剑就是您的剑,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哈哈,哈哈。”
艾欧虽然受了伤,但还是被逗得笑了起来。
“妈的快把我笑烂了,伊尔,你就教阿斯康德这些东西?”
“去去去,我给了他好几本写着赞美诗的书,用词已经是很简单的了,埃尔你又不是没读过书,他自己没学好关我什么事情。我早知道就让兹班去教他,他对这些用词熟得很。”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赶紧走吧。”
看着被周围突然其来的一切搞混头脑的科伦特,独眼龙终于下马走到他身边悄悄跟他说:
“请多指教,我叫阿诺格,是个冒险者,瑟菲斯提肯一定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非常抱歉我来迟了,而且看来我来的并不是时候。”
阿诺格将一截布料递给科伦特,那是他们战旗上不知何时缺失的一角。
“我知道你一定很辛苦,接下来战团就交给我。”
阿诺格拍了拍科伦特的肩膀,可战斗了一天的科伦特一点也不能放松,他只觉得生痛。
7.
“索夫特,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有这样在战场上见面的一天。”
“科伦特你费什么话,用拜恩爵士的命令来说,你们必须得死!”
“我不怕你,索夫特,要战便战。”
站在塔楼上的科伦特大声的对着城寨下的部队喊去,只有一只只弩箭作为他们的回应。
中午时分,一轮熊熊的烈日挂在天空上,科伦特从营寨的塔楼内往下望,在刚才作为战场的充满繁花的地面上,满地都是逝去的战士的身躯,不仅仅有战团和维嘉拉德的,还有爵士的,科伦特不禁想到了一年前的战役,那时也有许多好小伙永远的沉睡在了同一处地表下。
带领队伍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爵士的两个得力助手——索夫特和瓦雷。科伦特小心翼翼地问布鲁想不想回去,可布鲁说:
“我早就受够他了,会说不会做,还记得他把我丢在战场上吗,我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啊这......真的好吗?那可是你亲叔叔啊。”
“别担心了大团长,但凡跟贵族和作战扯上关系的,亲戚总是第一个要牺.....痛!”
艾欧坐在椅子上休憩,她的长发被斩断了些许,身上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处,有被钝器砸出的瘀伤,也有被锐器划出的流着血的伤口。此刻安努努金正在拿药草帮她处理伤口,阿斯康德也一边傻笑着一边在一旁打下手。
“痛就对了,这才是有效果的证明。”
安努努金仍在拿着泡过水的药草捣成泥敷在艾欧的伤口上,据她所说,她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身上那件厚重的盔甲保护了要害。
“真没想到....还请您不要上场,等齐瑟先生恢复之后我们会把你带回去你的家族。”
伊尔说完便埋头整理翻阅自己带来的图书,那是一本很厚的书,伊尔想尽快在其中找到艾欧的纹章和家族。
“说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玩的,怎么...嗷!怎么能就这样回去呢?对了,对了,我的罩袍都烂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也一定不知道怎么把我送回去。”
“艾欧小姐,里德家族旁支罗德爵士的长女,纹章样式是红底金花---边境贡德洛斯的老纹章,我说的对吧。”
维嘉拉德打开了塔楼和主卧链接处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可除了停下翻阅图书的伊尔以外,几乎没人在意他说的话,大伙只是见到他就本能般地警惕起来。
“维嘉拉德先生是一名贵族,不是爵士所说的军阀和强盗,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站在维嘉拉德一旁的阿诺格向众人做着解释,顺便又拿出那张命令放在桌子上,这回在阿诺格的解释下,他终于明白这张法令在讲什么。
“就算他是贵族,就算他被爵士所害,但我也不能接受老大,维德,还有一众弟兄死在他手下的事实!”
科伦特指向背对着他们的维嘉拉德怒吼。
“科伦特!我知道瑟菲斯提肯的死对你来说很难受,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如果爵士没有背叛你们,你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况里,所以首要目标是干掉爵士,你明白吗?”
“阿诺格你这是在袒护敌人吗?”
“不不不,这是事实,科伦特你一定是误会...”
“报告,敌人进攻了!”
撞门而入的士兵打破了僵持的气氛,科伦特听到消息刚想要带人出去指挥,维嘉拉德却比他更快一步。
“爵士的人对我手里这一座老古董也容不得吗?侍从!把我的装备拿过来,让爵士手下那帮吃干饭的混账看看帝国军事贵族的厉害,不怕死的都跟我来。”
“是!”
维嘉拉德临走前转头回头跟科伦特注视了一眼,这也是科伦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头盔下维嘉拉德如狼般凶狠的样子。
“快跟上去,合作,合作要紧!”
阿诺格将科伦特推搡出门,但科伦特只是说:
“我迟早要干掉他的。”
刚走出城堡,一只箭瞬间从天上飞来正正插入门牌上,这吓了科伦特一跳,可距离这只箭仅毫发之差的维嘉拉德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甚至没有闪躲,只是默默带上了旁边士兵递上的头盔。
他走到哪里,箭矢和投掷物就像是有眼睛般地避开他飞到他身边,有几根箭射中了他身上的盔甲被弹开了,也还有几根箭穿透了他身后的披风,一旁凡是被他经过的士兵们皆心照不宣地将本来罩在自己身上的盾牌举在一起遮住他们的领主并且跟随在他身边。
科伦特自己举着盾牌,心里有种不知名的羡慕。
一行人从城堡主楼冒着箭雨一直走到城寨的正中央。科伦特不断地四处张望,只看到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仓库,那儿看起来是用来堆放战争物资的,可如今那里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焦黑的大洞并没有被修补。
‘那一定是爵士上次烧的。’
瓦雷和索夫特的行动十分迅猛,没等下午的烈日散去他们就发动了不下几场进攻,箭矢和投掷物在城寨外围的木墙上插得到处都是。
“爵士真的是下血本了。”
“他越是重视他自己的那座城寨,我就越要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击碎。”
维嘉拉德注视着战况咬牙切齿地说。
“维嘉拉德大人!能否将你麾下的骑兵借给我?我曾经跟随过骑兵作战,有自信突破敌人的封锁。”
阿诺格刚从后方转移弹药过来,他身上已经穿戴好必要的护甲。
“你怎么敢?”
维嘉拉德从箭雨中回过头来,脸上带点愠怒。
“大人!我知道这些骑兵是您的亲生骨肉,也是您的权柄,但是抱歉大人,拜恩爵士的委任状过两天就会送到,机会就要从我们手上溜走了!”
阿诺格单膝跪在地上,可维嘉拉德却突然笑出了声。
“荣誉爵士阿诺格,很可惜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站起来,拿上你的武器和装备跟上我。”
维嘉拉德站起身来接过了阿诺格手上的徽章和战旗,往城寨的另一圈方向走去。
“是,大人。”
阿诺格有点喜出望外地笑了,他就知道这个曾经被剥夺过领地三次的法外领主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射击,射击!”
科伦特高声吼叫,在这个像是一直有工匠将楔子打入木桩的吵闹环境下,他不得不这样做。
在双方激烈的交火中,科伦特感觉到布鲁的射击技术比之前的时候长进了许多,他很难想象这半年他失去他的舅舅后自己一个人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小子!我不是很记得你的名字了,我记得....你叫科伦特是吧,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请说...恩?”
在双方的士兵都猛烈交火时,科伦特转过头来,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维嘉拉德,这让他被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差点从上城墙的楼梯上摔下去。还好维嘉拉德及时抓住了他的手,一把把他拉上来并且说:
“你刚才作战很英勇,我很赞赏--这是真心的。我听说你是方圆十里间最好的射手,所以我才来拜托你。听我说,这件事决定了爵士的命运,所以我希望你能用尽全力去做这件事。”
没等科伦特反应过来,维嘉拉德从旁边士兵的手里递来一把厚重的弩交给他,并且指着城门又说:
“骑兵在一会会从这里冲锋下去,我这把足够射程的攻城弩交给你,可惜的是弩上还剩一只适配的箭,我想你就用这只箭把敌人后面那个拿长弓的领头射倒。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是输是赢全在你手上。”
“恕我直言,我不能保证,我不能保证索夫特倒下其他人就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那就是说你能保证射倒他咯?交给你了。”
维嘉拉德把手上的弩硬塞在科伦特手上,接着便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城楼往城门走去,这十几个士兵全身披挂厚重的锁子甲,正是他们将民兵队俘虏,将同样全身重甲的艾欧砍的浑身是伤。
“这些军区里调来的重装骑兵就像是我的亲生骨肉,他们也是我的权柄,我相信没有人能阻挡得了他们的脚步。”
维嘉拉德自豪的说。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射倒索夫特对这场战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而且很重要,不仅对我,也对你!”
“你就不怕我在背后给你一箭?”科伦特继续追问。
“那就当是我看错人,你也会失去一个最大的盟友,然后死的像老鼠一样,大家都活该!哈哈哈!”
维嘉拉德仰天大笑一声,然后骑上了他的战马,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骑手,其中还包括战团的阿斯康德,埃尔以及阿诺格和他身旁的黄毛两父子。
‘拜恩,如果让我抓到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紧闭的寨门被打开了,维嘉拉德拿着挂着战旗的骑枪在楔形阵队伍的最前端,吹响了号角。
骑兵的出现让索夫特的部队稍微有些混乱,但索夫特坚定不移地端着长弓向骑手们射去,爵士领地上仅剩能拿出手的军士们也尽力地组织起军队组织骑兵的冲锋。
可维嘉拉德一边冲锋一边大声地向敌方喊去:
“索夫特,我们这最好的弩手要跟你一决雌雄,你可要小心咯!”
‘阿斯康德和埃尔是什么时候被叫过去的?’
科伦特擦了擦汗,感到有一些不解,但骑兵的冲锋在一声响亮的吼声后已经开始,于是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弩和寻找远方那个端着长弓,朝着他刚发射完箭的长弓手。
‘那支箭正在朝我射来?正在朝我射来!’
要是再晚一秒,长弓就会贯穿科伦特的头盔并且将他的头钉在后方的木板上。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虽然科伦特躲开了这一箭,但肌肉反应也让他的手同时按下了按钮,弩矢果不其然飞到了其他地方。
‘果然我自己的弩射程不够。’
科伦特没有时间了,他赶忙爬起来捡起那把重弩。
在烈日的照射下他一脚踢开眼前反光碍事的头盔,并且端起弩朝着索夫特射去,可他的对手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样,又一只箭朝他的脸上飞来。
‘射空了?!’
科伦特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的经验让他有一股寒意从手上一直涌到心间,可那支朝他飞来并且飞到他脸前的箭却只是擦过了他的金属靴子。
科伦特下意识蹲下抱头闭上眼睛,他先是听到了一声惨叫,接着是两声,再接着便吵闹地无法辨认。
一段时间后,科伦特仿佛察觉到已经没有危险,便透过木桩的垛口往前方看,却只见敌人军心溃散,骑兵已经在庆祝胜利。维嘉拉德的骑枪尖上插着索夫特的头颅,头颅断处留下的鲜血染红了维嘉拉德手上那杆原本白灰色的旗帜。
“团长!维嘉拉德先生叫我转告你,你干的很好,他赢了跟爵士十年前的赌注,而且他说要将赢的钱分你一半!”
“你在说什么?多少钱?什么赌注?”
“他打赌十年间没有人能打败他和他领地上那位自称方圆十里最好的神射手的索夫特,哈哈哈!”
赫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不是没射中吗?”
“什么,团长你别逗我玩了,你射中了,那可真是好箭法,你那一箭将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串在了一起!”
赫特还是在笑,他近乎颤抖着将手上一个小袋子交给了科伦特。
“对了,维嘉拉德先生还叫我转告你另一件事。”
“什么?”
“他说赌注还有一半没有完成。”
科伦特这回倒是能听明白,当他收下钱袋然后看向骑兵们时,他发现维嘉拉德正向着他挥手并且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繁花地上,维嘉拉德笑得很高兴,科伦特也笑得很开心,只有索夫特的头翻着眼白吐出舌头没有笑。
8.
索夫特的阵亡如同一场噩梦一般笼罩在爵士的军队的头上,原本环绕着城寨那个井然有序的营地如今变成了一个血腥的屠宰场,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们也接连被俘虏和屠杀。
‘可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望着下午敌人撤退的轨迹和维嘉拉德那十几个骑兵在树林边缘逐渐消失的身影,科伦特的右眼在不经意间跳动了一下。
“瓦雷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科伦特朝着四周的士兵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给他确切的回应。
在爵士的城寨后方的山脚下有一条小小的溪流,那是低地的母亲河的其中一条支流,这条支流直通爵士的城堡,据斥候所报,仓皇逃窜的士兵在这里得到了瓦雷所带的人的保护。
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孤军深入果然是有代价的.....怪我跟那家伙打了十几年败仗,现在终于让我熬到这一出头之日,却....咳咳...”
“索夫特的陷阱费了我一匹马--真是死了也不叫人安生。那个叫瓦雷的小子也真不差啊,他的骑枪快如闪电,我该说他不愧是爵士的手下吗?哈,爵士那个窝囊蛋他有这两个得力手下可真是有福气。”
维嘉拉德肩膀受了一记严重的穿刺伤,毋庸置疑是骑枪冲锋造成的伤口。
“好好养伤,帝国那边的画家今晚要来给你画一张画。”
那个跟在阿诺格旁的黄发中年人难得地开口了。阿诺格说这人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迈斯,人脉很广。
“是啊,我的老朋友,今天本来是庆功宴啊,还请大伙都吃好点。话说回来,如果现在才想临阵脱逃,那可就晚咯,爵士给我们下了追杀令,明天可就要跟他拼命了!哈哈哈!”
维嘉拉德靠着椅子大笑一声,但是接着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看来我是该好好休息了。”
城寨里的晚餐准备的很丰盛,在战场的生死线上挣扎了多天的战团兄弟们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他们就像一头头野猪拱翻篱笆一样狼吞虎咽起来,完全不顾任何礼节,只有阿斯康德一反常态地拿起刀叉学着坐在旁边的艾欧那样正经的切肉吃饭。
“阿斯康德他有包袱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么认真,哈哈哈。”
埃尔高兴地拿着啤酒杯在众人之间轮流敬酒,一杯又一杯下肚,他平时严肃的面孔也松弛下来,微微泛红。
“维嘉拉德这一餐真是下血本啊,鸡鸭鱼,猪羊牛都齐活了!”
靠在过道上的布鲁一边大口吃着鸡腿一边说,这时维嘉拉德正好走了过来,他看着倚在梁柱上的两人说:
“这不算什么,如果我的林场和村庄不被爵士焚烧的话还会有更多。”
一旁的赫特敲了敲布鲁,靠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喂,停止这个话题吧,咱们不能让他知道是谁烧的。”
布鲁装作没听见,但是他害怕地撇了一眼维嘉拉德,却没想到维嘉拉德的视线还没有离开。
“怎么这样看着我?哦,你们一定是做贼心虚。”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赫特拉着布鲁弯了腰,向维嘉拉德鞠了一躬。
“哦,是这样啊,没事,放心吃吧。村子确实是爵士烧的,林场的事科伦特已经将功补过,至于齐瑟嘛,这个老骗子的小把戏可能能骗到其他人,但是骗不到我。”
“咯,我的人下手也许重了点,让他断了一只手,这是规矩,我也不会因此再怪罪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目送维嘉拉德离开,不敢再说一句话。
“晚餐聚会,怎么能少得了歌唱和舞蹈呢,来,大家一起来!”
“一支竹节易折弯哟,几支竹一扎断节难咯!”
“人人心坚毅勇敢呀,团结方可有力量!”
“团结方可有力量!”
“团结!”
“方可!!”
“有力量!!!”
众人拍着手掌,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欢呼一声,然后跟着他的节奏唱起歌谣来,而他正是今天要来画画的画师---当地的修道院院长齐瑟老先生。
齐瑟气色很好,看起来不像是受过多少伤的样子,只是有意无意地藏起双手。维嘉拉德从阁楼翻出两个布满灰尘的箱子,里面装的不是别物,正是一罐又一罐的粉末状的颜料。
“这是我年轻时家父留给我的,那时我还安安稳稳坐在旧城堡里过日子,想跟王都的大师学习画画....”
“那就来帮我画吧,我一个人完不成。”
齐瑟指了指他披风下吊着绑带的左手。
“嗯,我来帮你调色,但是对于我来说,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算了,不说这些,对了....喂!青色颜料可是很贵的,你可别用多了!”
就这样,热闹的战团兄弟们一点也不能闲下来,他们嘻嘻哈哈,不停尝试在齐瑟面前摆出自以为帅气的造型,这让齐瑟很苦恼,但他最终还是想到了方法。
当这一幅抽象地,几乎只有些许人的面部是清晰的画像被送到兄弟们面前时,大家不仅没有怪罪齐瑟,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笑的不仅是对这位画师的敬佩,也是他们的自以为是。
“这幅画就拿去吧,挂我这里也是浪费空间,给你们倒兴许有用,就当是我尽东道主之谊,以后肯定还要很多仗要打,有了这一副画,有了我的签名,你们以后啊,无论去哪也不会再被冷落!对了,还有....还有我床头那一箱子金币,都赏....都赏给他们!”
维嘉拉德面颊通红,走路晃晃悠悠险些要撞上门柱,那些士兵看他喝了酒,又站了太久,最后便把他抬回房间去了。
即便晚餐还没结束,舞蹈也才刚刚开始,可战团的兄弟们已经热闹非凡,夜很美好,夜还很长。
午夜很快到来,在城寨外的月光下,科伦特悄悄地将一根点燃的蜡烛和他头上带着的头盔放在地上,蜡烛的光亮正好照亮了头盔的四周,那里有一株繁花地上的生长地火红的花。
“我的兄,我的父,愿真神能让您安息。”
科伦特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但却有一阵阴风吹来,将火红的花瓣吹散。科伦特听到风声,他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烛光,看着飘飞的花瓣,像是又一次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战场,科伦特看到了老大,也看到了爵士。
虽然很想再次与老大拥抱,可科伦特坚毅的一直往前走,直到穿过了老大迎面而来的拥抱,直到走到冷笑着的爵士面前,然后他拔出剑向前砍去。
蜡烛在寒风中熄灭了,肩膀和脖子像被刀剑划过,科伦特清楚,世人俗话所说的多事之秋绝不是浪得虚名,他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他的目标。
“该死的爵士将我们当作垫脚石,自己获得了一切,可我们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几乎失去了所有。”
“科伦特,我们很快就能将这一切全夺回来,在我跟瑟菲斯提肯告别后,我曾经跟着一个很像你的战士战斗,他是一个贵族,我跟他学到了很多。”
阿诺格看着熄灭的蜡烛,给站立不动的科伦特披上了一件皮毯子,皮毯子的上下摆都是鲜红湿润的。
“维德......”
科伦特收起了剑,任由远处而来的海风吹拂,也任由皮毯子的血液沁润到地上,沁润他火热的胸膛。
“我就知道得留预备队,所有人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这里是我们的最后一条防线。”
与举杯欢庆共度良宵的佣兵团高下立判的是,在清晨寒风中凌冽的瓦雷有点错愕地尝试组织防御,他完全没有料想到索夫特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更加没有想到逃跑的士兵会如此多,多得甚至能将他们的营地完全暴露在敌方的视野之下。
‘爵士那个该死的侄子,天天都偷偷溜出来,上次要不是我,他早就没命了,他这次竟然还敢来,我现在这种形式连保住自己都难,更别说保他了。’
“敌袭,敌袭!”
容不得瓦雷再思索半分,一条条小船从上游顺着小河漂流过来,上面坐着满满当当的士兵。他们拿着从木墙上拔下来的标枪朝营地抛去,让营地乱作一团。
“阿斯塔特,快过来,跟着我一起走!”
瓦雷看到这情况,倒也顾不得部队的死活。他抱起年幼的阿斯塔特便骑马溜走,可没曾想到的是,在河的西岸也有部队前来,他们轻装上阵,兴奋地开始拦截和绞杀营地里的所有人。
“维嘉拉德大人有令,一个人头换一个银币咯!”
“什么,是那群雇佣兵!”
瓦雷看见代表战团的那杆灰色旗帜只觉害怕,一不小心了连人带马撞到了树上,瞬间一群拿着竹枪的人把他包围,把他从马上戳了下来。
“我投降,我投降,以准骑士的名义,请不要伤害我。”
瓦雷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看着四周拿着长枪指着他的士兵,他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套送了出去。
“没有足够的战利品,我的兄弟们会很不高兴的哦?”
“我的装备都给你....对了,这个小崽子也给你,他是爵士的侄子,你大可以拿他去换一大笔赎金。”
领头的士兵微笑着对瓦雷点了点头,于是环绕着瓦雷的长枪阵开了个缺口,瓦雷就这样不顾伤口硬生生跑出了树林。
“其他人一个也别给我放走,我庄园里还缺不少人呢!”
那个微笑着的士兵不是别人,正是维嘉拉德。
9.
‘终于要到这一天了.....’
“拜恩大人您真是厉害,不仅马上功夫了得,也如此善于下棋,这次是我输了。”
“哈哈,你也很不错嘛,罗德爵士。”
“哪里比的上大人您,所谓的君子六艺我已经生疏很久了。”
“来,尝尝这个,从北方葡萄园来的好东西。”
“是嘛,那我可要好好品味品味。”
“罗德,请。”
清晨的太阳刚刚醒来,爵士的领地上是一派宁静祥和,农民和工人早早起床做着他们用以维生的活计,清风无聊地吹拂过金黄的田野。爵士放下手中的棋子,拿起装满红酒的琉璃盏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打量着挂满画和战利品的卧室,不禁感叹过去的一切,他向往之后去大城市的生活。
‘是时候与这一切告别了’
爵士心想,然后他站在许久没有清理,已经落了一层灰的阳台上眺望远方,他看向三棱镜般的海面,看向安静的港口,也看向田野旁无人到来的小道。
据帝国首都的信使报道,接送爵士的马车和部队下午才来,于是经历了一晚上派对的爵士等人,正下着军棋消磨时间,同时也是为了等待着他们手下的手下和部队的好消息。
棋局结束了一轮又一轮,可时间没有过去多少,于是百般聊赖的爵士带上风帽倚在墙上。他很快听见吵闹的声音,于是他又望了一望,只见一匹战马驮着垂着头的骑手朝沿着路朝城堡方向奔来---这吸引了不少农民的目光。他们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有着些许坡度的道路后面,那里仿佛正人头攒动。
‘他们回来的那么快吗?”
爵士感到有些吃惊,他知道敌人的实力,一股疑惑和不安正盘旋在爵士的心中。
“报!有一伙人杀进领土了!”
“什么?”
爵士猛地转过头,只见刚才还在马上晃晃悠悠的骑手早已摔下马,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弩矢从小道的方向射来,这把他吓了一跳,还好罗德爵士和前来报道的城堡守卫及时把他拉了回来,不然箭就不仅仅是钉在墙上,或许他的脑袋就会像卧室里的鹿头一样成为这里的装饰品。
原来维嘉拉德稳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的部队势如破竹,领地外的民兵队完全不是他和佣兵团的对手,唯一一个负责通风报信的斥候甚至没能活着回到领地。
“罗德,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爵士严肃地说。
“爵士已经是强弩之末,快快进攻!”
好几天的路程,不带辎重并分出一半人乘船,便只需不到半天。胜负已分般,领地上已经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力量,农民和工人们四处逃窜。
仅仅一个照面,佣兵们已经解决掉门口的守卫并且冲了进去,不少人却被橱窗上的金杯,秘壁炉上的宝剑,厨房里的女佣吸引住了脚步。
“果然佣兵还是佣兵。”
科伦特不禁感叹道。
剩下的人则抛下那些士兵,他们穿过凌乱的走廊,穿过挂着真神画像的祷告厅,在齐瑟的带领下再一次往在一楼最后的,那个左旋的楼梯往上冲去,只不过能跟上的人数越来越少。
“以拜恩爵士的名义,不准靠近一步!”
罗德爵士挥剑向楼梯上的战团士兵砍去,狭窄,左旋的楼梯带给了战团的士兵们很大困难——无法正常举盾,而且每一次攻击都要将半个身子送出去,以及敌人却能顶住他们的攻击做好防守等这一系列问题。
而且在全副武装的罗德爵士身后还有他的亲兵和几个弩手,他们互相配合反击,几个人硬生生守住了楼梯并数次将战团士兵们击退。
“是时候了!”
埃尔自豪地拍了拍胸脯,他以前总是进出贵族的城堡,训练贵族和他们的部队。
“我对城堡的结构比对我家还熟悉!”
埃尔让几个身着较为后重盔甲的士兵拿着顶端像是柴刀一样的长柄武器跟着他,他自己则举着一个跟半个门板那样大的,蒙着皮的盾牌往楼梯上冲去。那巨大的盾牌挡住了一剑又一剑,也挡住了拐角飞来的箭矢,哈默跟着埃尔,也帮他推起盾牌,两人最终合力勉强将同样举盾的罗德爵士击退,而那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则半蹲着前进,将武器从盾牌底下的缝隙伸出去,四处寻找罗德爵士的双脚。
“勾到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埃尔跨过倒地的罗德爵士继续前进,而士兵们却先后将摔倒的罗德爵士和他的武器从缝隙中拉过来。在给了他一顿拳打脚踢后,破了相的罗德爵士最后投了降。
城堡里负责防守的士兵不断从阁楼,从塔尖上往下跑,双方士兵的叫喊声在城堡狭小的空间里被发散大了无数倍,不少仍有余温的尸体也随着战斗不停地滚下左旋的楼梯,滚出房间。 哐当哐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爵士只是坐在小凳子上,默默地,不熟练地,自顾自地往身上套着盔甲。
棉衣,羊毛袜,锁子背心,皮甲,札甲,罩袍........拜恩手脚忙乱,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给自己穿戴盔甲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十几年前吧。’
‘齐瑟......瓦雷.......索夫特......查理........’
外面的叫喊声渐渐变弱,爵士一边数着墙壁上守备部队的名单册,一边用小刀一个个划掉他们的名字。
很快,城堡内重新化为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静,拴上铁锁的红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大门被撞击的每一下声响都震耳欲聋,大地也像是在随之震动,爵士站在大门前,一滴滴冷汗顺着肩背滴在羊毛做的地毯上。
“砰!”
终于,清脆的一声,名单册掉在地上,大门也被踹开,这时爵士也刚刚戴上了他的巨盔,并且抽出了他的武器。
“喝呀!”
一声怒吼从钢铁面具下传来,高大的哈默身穿盔甲从士兵中挤出,他来到爵士面前双手高举锤子砸下,这一击毫不犹豫,虎虎生风,像是誓要一招取下爵士狗命,可爵士轻描淡写,闪身躲过。
“什么?”
哈默还没来得及收回武器,爵士早已来到他面前,左手的战锤已经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头上作为回赠。
“真是....太年轻了....”
哈默跌倒在地,爵士退后回位,他左手握着带血的战锤,右手自信地把剑架在肩膀上,伸手做出挑衅的姿势,其他士兵都不敢靠近他。
爵士将剑搭载锤子上,锤子正滴着血。
在这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瘦削高大的兹班从人群中穿出来。
一看见爵士,他立刻就举起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步向前刺去,可剑锋只是轻轻游走过甲胄的表面。
“切。”
兹班不服气,他再一次进攻,得到了相同的结果。
爵士笑了一声,他的双手不慌不忙地挥舞武器,这逼得兹班不断收近剑身抵挡,很快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好!’
可兹班也不是吃素的,他将剑背过背后,却虚晃一击,那怒斩一下越过爵士的武器并刺中他的面部。
然后又是一记拖砍,这下让爵士的头盔都出现了凹痕,让他不得不退出双手剑的攻击范围。
“有点意思...”
爵士摇了摇头,喘了口气,然后看着靠近的其他敌人,好像要认真起来似的更疯狂地朝兹班攻去。
他近身撞开一个士兵,另一个士兵想要来帮忙,他又是一剑便斩开了那人的喉咙。
但是这只是障眼法,他立刻就放弃了前两个目标,转而朝着兹班猛冲过去。
兹班也不甘示弱用力劈去,可爵士手臂加厚的盔甲挡住了最凶狠的攻击,他灵活多变的体术限制住了兹班的步伐,接着他一锤锤歪了兹班的右手。
“破绽。”
兹班来不及防御,爵士顺势一刺又击中了他的眉心。
兹班的额头被利剑划破,他还想顽强地反击,可鲜血不住的从头上往下流,很快便遮挡住了他全部的视野。
“可恶.....”
他只得捂着脸往后退去,爵士正要了结他,可一个盾牌突然撞在他脸上。
爵士立马退后了一步,他感到自己有些重心不稳,大脑一片茫然。
原来是矮小灵活,带着眼罩的阿诺格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利用“身高优势”跳起身猛砍。
第一下狠狠的击中了爵士的头盔,可爵士也看穿了他的招数。阿诺格还想要举盾冲击,可爵士只是用蛮力将他推开。
爵士很快又瞅准了机会,他将战锤的尖面反过来,一镐扎穿他的盾牌和手,补上一脚便将他踹倒。
大部队姗姗来迟,埃尔和阿斯康德一进门就连忙将兹班和阿诺格掩护在身后,他们一边吼叫,一边举起长矛带着几个士兵从各个方向向爵士不停的刺去,这一度将爵士逼退。
“刺,刺,刺!”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爵士挣脱不开又无法突破,无所适从,他双手的武器也很快被悉数扫下。
可惜墙角处摆着一把雕刻着花纹的战斧,爵士顺势退至此处将斧头拿起,这一回他不顾伤害跨过枪矛的尖端。他狠狠地朝着敌人砍去,很快就将长矛砍断,将数人砍伤。
“啊.....”
皮料撕裂的声音传来,爵士感到一阵剧痛,不禁失去平衡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猛地往四周一看,原来是齐瑟用长柄武器钩住了他缺乏防护的后膝盖。
“叛徒....你还敢回来!”
爵士看着齐瑟奸笑着的脸怒不可遏,他化双手为单手一斧用力朝身旁挥去,出其不意砍倒好几人,而且也划开了齐瑟的棉甲。
齐瑟摔倒在地,他看向自己的腰部,一道深伤口出现在那里,他只能放弃手中的武器往后退却。
爵士撑着斧头重新站起来,恶狠狠地劈头盖脸向齐瑟砍去。
齐瑟再一次后退,虽然受了伤,但年纪稍大的他仍竟能像一只兔子般左躲右闪,他瞄了一眼周围皆受伤倒地的士兵,只得一边后退一边将剑反转过来。
他用手指紧紧握住剑刃,用配重球与爵士战得有来有回。
齐瑟撑了好一段时间,正当他们的战斗如火如荼时,两只弩箭突然打断了他们。
那两只箭从大门处射来,一只正好被爵士的斧柄拦开,另一只在爵士的头盔上弹开,毋庸置疑,正是科伦特和布鲁的进攻。
“偷袭?真是没有骑士精神。”
“爵士,你这不仁不义的小人,还有什么精神可言,你是时候去见真神了!”
科伦特填装好箭矢,稍带瞄准便向爵士射去,可弩矢再一次被爵士的盔甲挡开。
‘可恶。’
科伦特眼见弩箭对爵士没有效果,便捡起地上的长柄武器向爵士打去,齐瑟也用右手继续挥砍。
钩镰与战斧,弩矢与长剑,三人就这样一下又一下战斗在一起,打算直至其他人恢复或醒来。
哈默不知什么时候终于苏醒,他捡起锤子,一锤砸在了爵士的头上并将他厚重的锁子护肩砸飞。
“就那么恨我?”
爵士顿感天旋地转,吃痛的他被冲击力迫使踉跄着往后退,但很快就恢复回来。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科伦特恼怒地问,但又不像是疑问。接着他闪开了一斧,那一斧正好卡在了木地板上。
“上”
没有人愣住,趁着这一机会,逐渐加入战局的其他士兵也都拿起长柄武器冲向爵士,他们组成密集的枪阵朝着爵士的手,小腿,肩膀,颈部等薄弱点刺去,密集的枪阵像锋墙一样一步一步将爵士逼入绝境。
看着几乎被限制住手脚的爵士,科伦特想要上前扑倒解决他,但爵士没有放弃,他还留有后手。
爵士察觉到了科伦特的行动,朝他用力扔出匕首,想要一下插在科伦特的胸膛上。
“别去!”
齐瑟想要拉住科伦特,可科伦特不经意间的用力反而将他拉了过去。
“齐瑟!”
飞刀正中目标,科伦特也扑倒了爵士,只不过刚才那一刻齐瑟挡在科伦特的身前,挡住了科伦特本应为鲁莽所要付出的代价。
齐瑟后退了两步,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还有伤口,紧接着又看了看吃惊的科伦特,再看了看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最后皱了皱眉头说:
“看来意外.....还是来了,漫漫人生路,各自有命....我有点不甘心,但是你们不要挂念我,接下来的只能交给你们....”
齐瑟砰的一声往后倒下了,科伦特没有时间为他哀伤,他迅速骑在在摔倒的爵士身上拔出了他自己的匕首。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他端起匕首往像是在砧板上任人鱼肉的爵士身上扎去,可爵士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反抗,匕首始终没有伤害到他的要害。
“回答我!你付出过什么?”
科伦特大吼道。
“你不知道我为了帝国,为了低地做了多少,你不知道我为我今天的荣华富贵努力了多少年!”
科伦特鲁莽的操作挡住了他身后的长枪阵,这让爵士终于找到了机会,他一脚踢开科伦特并拔起战斧站起。爵士喘着气,他拖着自己那插着一根匕首的大腿和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躯,一路撤到阳台那。
“呵呵,科伦特,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跟亵童犯同流合污的你们竟然能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
“该死的拜恩爵士,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说过人要努力才能成功对吧,可你做的这一切令我看清,这只是你们贵族用以控制人的枷锁。”
科伦特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跟爵士缠斗,爵士每一次抵挡进攻都喘着粗气,以至于科伦特也能轻而易举地一次又一次格挡爵士的反击,甚至还还给他伤害。
“科伦特,别跟他废话了,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阿诺格恶狠狠地盯着爵士喊起来,他身旁的人也跟着应和。
“废话!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
爵士趁着科伦特说话的功夫又一次砍来,可科伦特的心像是静止一般镇定,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像是要飞出去一样。
面对爵士的进攻,他使尽齐瑟教他的浑身解数,一往无前的举剑,最终得以化解攻击。
他身上没有什么护具,但他仍然占了上风,他和士兵一步步向爵士逼近,爵士也只能一步步退后。
“科伦特!低地正是危险时期,你一定会后悔杀了我,低地的人民一定会怨恨你,会怨恨你们的!。”
“杀了他,为瑟菲斯提肯报仇!”
阿诺格再一次大喊,他喊得很大声。
“以爵士的荣誉,我再要求最后一件事,别伤害我的妻儿,求你了....”
“你说什么?”
周围吵闹地可怕,科伦特很难听清爵士的碎碎念。
“呵呵.....哈哈哈,科伦特,我还记得你的愿望,你说你想在贵族的城堡上看风景,你今天就要能实现啦,哈哈哈!”
爵士慢慢被逼得无路可退,可他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靠在栏杆上胡乱地挥舞着战斧,竟把科伦特等人吓得愣在了原地。
“.....你也回答我,你能否认你能获得今天的这一切不是你亲自努力争取得来的?”
科伦特还没回答,爵士的语气又突然紧了,像是正在咬紧牙关,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和破碎的盔甲,他双手紧紧抓住武器,双腿极力控制着不颤抖。
他看起来就像末路的狮子。也许因为他身后是栏杆,身前是敌人,所以危机意识使他警惕地不能再警惕吧。
“呸!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努力”二字!老大,齐瑟,维德,还有其他的佣兵的血…………就用你这战争狂人的命来偿还,下地狱去吧!”
科伦特不再犹豫,他端起旁边士兵送来的长枪直挺挺往爵士冲去,爵士也许是太害怕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肌肉关节早已僵硬,他太早举起了他的武器。
因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尖锐的矛头就已经穿过层层破碎的锁链,刺穿了他的喉咙。
“呜……额呜……啊呜……”
斧头落在地上,爵士再也发不出一句声响,他头上那钢铁铸成的密闭的头盔像喷泉上的铜像喷水一样涌出鲜血,颜色就与窗外的夕阳一样鲜红,慢慢地,鲜血顺着杆子流到科伦特身上,于是科伦特松开了手。很快,爵士就像一块木头似地直挺挺倒下了,身上深蓝色的罩袍也被染成血红色。
终于,一切结束了,科伦特终于能挺直身板站在贵族的阳台上看窗外的景色了,可他并没有感觉有多高兴。他再一次垫着脚看着栏杆外黄昏下那迷人的发着耀眼金光的海岸,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是足以刻在他一生中的美丽光景,陌生则是因为跟之前的平静的海面不同,如今却是波涛汹涌。
科伦特淡淡地笑了一声,至于为什么这美丽的风景不再那么令人激动,科伦特自己也说不准。
‘也许是因为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吧。’他就这样想,然后又回想起一年前爵士的演讲。最后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地说:“我们走了那么远,现在才发现黄金做的海岸,原来就在这里....”
10.
“我们是一个战团,我们生死相依!我不会允许战团成员互相算计互相伤害的事情再次发生的,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会帮你完成的,安心的去吧,齐瑟。”
阿诺格伸手遮上了齐瑟的眼睛,另一只手在胸前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他的话和动作都令人费解,科伦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心想,齐瑟难道不是他们的英雄吗?
“你们也许并不知道,在两天前,我之前拦截了一个信使,是齐瑟发往爵士的,里面透露了你们之前全部的作战计划。”
阿诺德像是准备良久般急不可耐地从腰带上拿出一张沾染了血的卷轴,科伦特见状一把将卷轴抢下,可血迹污染严重,已经无法清晰辨认上面说的是什么。
科伦特对此不敢轻易确信,其他人看见这封信虽有惊讶,但科伦特可以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显然也不太能认可这一说法。
“无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齐瑟的功绩我们是有目共睹的。阿诺格,你不可能不知道训练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是多么困难吧?我认为他是一个优秀的长官,我敢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们,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能打败爵士的结局,因此我会给他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科伦特对复仇完成的高兴一瞬间转变为担心,他盯着从刚才就向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的阿诺格,他早就担心过爵士死后大家会失去目标,无法再结成一伙,但他没想到那一刻会那么快到来。
“好,这才是公道话,科伦特老大干得好!”
众人应和,科伦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算了,人都已经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嘿,大伙,一切都结束了!是时候收拾我们的战利品了!”
“等等....”
“慢着!”
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可科伦特话都还没说出来,阿诺格就出声阻止了他们,他说:
“大伙!你们知道帝国的法律对我们的行为会怎样吗!我们无视法律杀了一个贵族,还是一个即将晋升的贵族,帝国贵族不会放过我们的!”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佣兵们慌了手脚,他们都看向阿诺格,这时阿诺格说:
“看到维嘉拉德外面那群正在大肆劫掠的士兵了吗?他们或许是我们的帮手,但绝对不是我们的盟友,他们有贵族照着,我们可没有!”
众人有些动摇,他们看着墙上的珍宝不愿离开,阿诺格看着慌乱的他们,悄悄露出了满意的样子,他继续说:“听我说!如果你们既想拿到钱,又想要活下来,就得听我的,一步步跟着我说的去做。”
“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又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高兴地说,这正中他下怀,于是阿诺格笑着让他们跟着他走。
一群人欣喜若狂般的冲出卧室,而科伦特却只像是个外人一样只是站在一旁,他慢慢朝前走去,看着众人跟随阿诺格忙碌的身影,又看着仍然重伤昏迷且没人照顾的阿斯康德和埃尔,以及他们旁边躺着的好几个尸体残缺的士兵,还有带着一大摊鲜血,失去生机的齐瑟,心里有些梗塞,但并没有打算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城堡内部传来叮叮当当地声音,还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惨叫声。
科伦特叹了口气。
太阳很快下了山,也许是终于下山了吧,城堡也逐渐安静下来。几只老鼠在爵士无头的尸体旁大快朵颐地喝着血液,只有科伦特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他一手握住爵士仍在滴血的头颅,一手握着腥红的砍刀,那是维德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科伦特,我们都准备好了,快走吧!就差你一个了。”
阿诺格背了满满一袋子战利品,他随着金属碰撞的哐哐当当声走来,科伦特看到,那战利品多得把麻布袋子都挤的凹凸不平。
科伦特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微笑,感到有些恶心,于是他淡淡地说:
“好,我等会就来。”
“你不打算带其他战利品吗?”
阿诺格追问他。
“拜恩爵士就是我最好的战利品。”
科伦特将头颅扔给他,拜托他照顾好阿斯康德和埃尔,并要他把头颅送给维嘉拉德。
“这个,好东西。”
阿诺格将一瓶装着淡红色液体的透明瓶子交给他。
“谢谢,我不喝酒。”
科伦特说,但他还是收下了。
他目送阿诺格离去,自己则留下继续默默地收拾爵士的装备。
最后,他将他自己那份金银珠宝扔在齐瑟的尸体上,然后穿上了爵士那血红的铠甲,带上了爵士那带血的巨盔。
“老大,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完成了....”
“杀人犯!你被逮捕了,不要动!”
不知多久之后,几个帝国士兵冲进门来包围了科伦特,可科伦特却只是停下脚步,他将面甲往上一掀,咕咚咕咚地猛灌上几口,然后举起双手朝他们笑了笑。
灯火熄灭前最后的声音,是琉璃跌在地上开花的碎裂声。
老战团2—(承)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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